WanderingRock

前文及作者授权：【1】【2】【3-4】

本章有虐预警，请注意闪避。以及我愈发觉得自己是个文盲啊啊啊啊后面几章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五章 谨守秘密，力量如城塔不移[1]

Of secrets kept, strength like a tower

痛。疼痛取代了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疼痛取代了空气，在肺里充盈。痛……阿拉贡眼皮翕动，两眼睁开了一条缝，但睁眼和闭眼没有区别。这里一片漆黑，火把已经熄灭了很久。囚室里寒冷潮湿，尽管身体在发热，他仍打着寒战。他发烧了。背上的大小伤口火烧火燎地疼，浑身上下每块肌肉都由于身体难受的姿势而在抗议。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痛哼，透出周身上下痛楚的深重。

……归一黑暗中……

他又闭上了眼睛——没什么可看的。他想调整一下重心，缓解手腕的痛苦，可他刚一动，后背就火烧火燎地疼，两个膝盖也立刻软了下去。他一动不动地悬在镣铐里，咬牙忍受着剧痛。等过了一阵，等这个姿势变得无法忍受，他又试了一次，又一次失败……

……归一黑暗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有时他会觉得，囚室外除了冰冷的黑暗和邪恶的回声，没有其他事物存在。有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被埋到了石冢里。可他又想，如果他死了，就不会那么痛苦。好渴……口渴的感觉来得很慢，却变得和疼痛一样可怕。那么……他被活埋了吗？他惊惶起来，想逃出黑暗的坟墓……终究只是在镣铐里无力地挣扎，反而加重了伤势。

……归一黑暗中……

有时囚室门一开，他能看到一个或几个丑陋的奥克站在外面。看来囚室外还有其他事物。可囚室内外一样黑——难道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吞噬了？奥克会给他喂水，喂的分量却不足以解渴。他们也会借机殴打毫无反抗之力的他，给他造成更大的痛苦。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害怕他们来了，可又他盼着他们来，为了喝上一口水……也为了在囚室门打开的时候看看囚室外的世界，甚至是火把的微光。但门随后又关上了，他再次只身陷在黑暗中，不知道那束光是不是他疲惫心灵的幻梦。

……归一黑暗中……

门的响动是他和现实之间的唯一联系。可每次门一响，他一想到门后面的人，心就被恐惧攫住了。待他看到门外只有奥克，几乎如释重负。但他明白索隆之口终究会来。索隆之口的脸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去。门每响一次，他都以为会看见那张没有血色、没有生气的脸。索隆之口……他会来的，然后……阿拉贡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反抗了……

……归一黑暗中……

为什么？他问自己，我为什么在这？为什么要忍受如此煎熬？除了囚室中回荡的呼吸声，还有每次呼吸带出的痛哼，没有回应。他还想进入自己的世界，却找不到路了。他找不到自己了，在这黑暗之地里，没有希望了。

……归一黑暗中……

他想集中注意力，可烧糊涂了的脑海里只剩下邪恶和痛苦的画面，不断搅扰着他。他想去想点别的，分散身体上的疼痛，却想不起以前的任何事了。要是在血与阴影的漩涡中有个静止的地方就好了！他每次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索隆之口那张脸，眼神冷漠，笑容残忍。索隆之口想知道……什么？快说……魔戒……

众戒归一黑暗中……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小圈金属。他肯定以前见过它。在哪见过？为什么它这么重要？他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张脸，蓝眼睛，棕色卷发。霍比特人……弗罗多。弗罗多……弗罗多！不！一个视野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弗罗多在魔眼的烈焰前颤抖着，浑身是血，身上没有血色，面色如幽灵般惨白……

“你辜负了他！”一个声音无情地指责道，是山姆的声音……

“不！不！我没有！……我绝不会辜负他！”阿拉贡在脑海里喊道，“我不会……我……”一声啜泣脱口而出。

他担心自己没有气力承受下一轮酷刑了。他已然极度痛苦，也明白这还只是开始，只要他不开口，接下来的拷问只会更残酷。光是想一想后续的拷问，他就很是恐惧。他现在只想死……逃离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逃避他的软弱，以免由于无法忍受痛苦而失败。只要死了，就可以休息了……

他在脑海里看见了死亡。死亡是个美丽的女人，披着一头柔顺的长发，眼里映出整个宇宙。她的嘴唇像炽热的金属，像血色的绸缎，诱惑着他吻上去，遗忘这一切。哦，他多想吻上去啊！在她怀里安息，挣脱那些铁链……她的脸让他想起了阿尔玟。阿尔玟……他想起来了！这名字念着多么甜美！泪水盈满他的眼眶，他知道自己此生要和她永别了。她想把自己最珍贵的礼物——永生——赠给他，而他除了自己这一生和一世的爱，再也无以为报。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那些美好的梦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噩梦。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刺痛了脸上斑驳的瘀伤。

他准备好了。他是埃兰迪尔的后裔，身上流淌着埃尔洛斯和努曼诺尔诸王的血。他不怕死，只是有些遗憾——为他无以为报的爱，还有米那斯提力斯即将永远空悬的王座。还有很多事要做啊！他不怕死……他怕失败。他深知自己这一脉所负的恩赐，尽管有时这恩赐也很苦涩。现在他自愿赴死……他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只要他死了，敌人就不可能摧毁他的意志。

这下他不会失败了……他知道古老的传说——死亡是一如赐给次生子女的礼物。他微微一笑。很快他就可以知道伊露维塔为凡人子女准备了什么礼物……他闭上眼睛，用意念把灵魂从身体中抽离……

他好像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空气如初雪过后的清晨那般清新甜美。禁锢他身体的铁链断了，瞧啊！他自由了！他离开了黑暗和阴影，深感平静。他感受到的事物也变了——他看到了世界上过去、现在、未来的所有事物，看到了世界的多个层次和它们下面的音符，和着乐曲起舞的音符，它们是歌曲的曲调，它们是歌曲本身。他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听到了创造和维系世界的大乐章。曲调完美无瑕，像时间之潮般起伏。他能感受到这首乐曲; 他也是乐章的一部分，灵魂和这亘古延续的旋律共鸣着。

突然他听到了不谐之音，像有毒的刺一样，在他脑海中回荡。他驻足寻找它的来源，一回头，只见形状丑陋的不谐之音蔓延开来，越来越宽。他把目光集中在这里的表层，看到了无睑魔眼，不由打了个寒颤。有个人挡在无睑魔眼之前，挡住了它的视线。而那人的身影正像晨雾一样消散，魔眼和……弗罗多之间没有障碍了！

阿拉贡开口大喊，却没喊出声音。他意识到挡在弗罗多和魔眼之间、挡住魔眼视线的人就是他。可他最终失败了！他因为害怕失败，而做出了一个导致失败的选择……

“不！不能这样！我必须回来！哦，维拉，求你不要这样！是我为了逃避痛苦，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一如，伊露维塔，我恳求你们，不要因为我的过失让邪恶统治中洲！”他绝望地挣扎着，想沿着身体和灵魂之间尚存的一丝联系回到身体里。就像逆流而上，他每游一寸，阻力就越强。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铁链加身，遍体鳞伤——险些停止挣扎。等待他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可他记得这个视野，明白自己必须继续忍受痛苦——这样，别人就不会面临同样的命运了。弗罗多成功的希望很渺茫，却仍有希望。只有在魔眼的视线被引开时才有希望。他曾计划率军前往黑门，吸引魔眼注意力，如今他没有一兵一卒，只有自己的意志。但魔眼正聚焦在他身上，以为他藏了魔戒……“我是没有希望了，”他想，“但我可以给弗罗多希望……”

尽管希望如同即将熄灭的火花般渺茫，他受的这些苦终究是值得的……

他抵抗住比刚才还要强的拉力，缓缓伸手去碰自己毫无血色、宛如雕塑的脸，黑暗的触 手和可怕的画面立时裹挟住了他。他再也听不到那首歌了，再也看不到那多层次的世界了，他眼前只有冷酷无情的当下……

剧痛立刻如滔天巨浪般裹住了他。他勉力睁开双眼，一声长长的痛哼从口中逸出。待他意识到自己的所在，他的心沉到了谷底。接下来的情况只会更糟。可他必须尽力反抗，让魔眼一直盯住他。我自己是没有希望了……可两个霍比特人、世界上美好的事物还有微小的希望……而他自己则会被残忍折磨至死。或许他们会摧毁他的意志，逼他开口……他只希望自己开口前还能有足够的意志力释放灵魂。但他必须尽可能反抗更长的时间，为弗罗多争取时间。

他在这死地中铁链加身，周身剧痛，发着高烧，打着寒战，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是谁……同时，他理解了埃斯泰尔的真正含义。他不再怀疑了——也别无选择。他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眼神虽然因为高烧和剧痛而涣散，仍坚定如铁。

“我是阿拉松之子阿拉贡；我将不计生死，保护你们安然无恙。”[2]

【未完待续】

【注释】

[1]出自《精灵宝钻》中歌颂芬罗德的诗篇。

[2]出自《魔戒.卷一》第十章《大步佬》。